哀嚎一浪接着一浪，起初只是皮肤的瘙痒。过了不到三天，这些“犯人”们身上大大小小的出现成片的红疹。只是简单瘙痒的症状变成了又痛又痒的现状。负责伙食和送药的下属也忍受不了这牢房里弥漫的腐败气息。
浓稠的黄色脓液与污水混合在一起，沿着青石板间的缝隙布满整个地牢。
“不过三日，病情已经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……患者重者浑身浮肿，轻者红疹遍身。大人，这一批如何处理？”挂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毕恭毕敬汇报着实况。
“新药药效止步于此，这一批已经不行了的处理掉，没有染病和轻者留作第二批素材。”韩筱简单地看了一下病状便离开了地牢，继续他的配药。
“不能这样输给你！”他突然这样恶狠狠地说着，仿佛眼前站着那个人。
“是，家主大人。”待韩家主离开，他才招呼下属们开始处理这些模糊不堪的“烂肉”。
咔哒咔哒声不停传来，还有余力的小孩怯生生地透着牢笼观察着前面的情况。
“要放我们出来了吗？”他们小声地嘀咕着。
窸窸窣窣地，他们都围了上来，昊也如此。
铁锁一个接一个地打开，下属走进牢房用木棍简单的拨弄着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小孩。没了气的和只有一口气的都被拖了 出来。随意地堆放在拖车上……
当他们一点点靠近，那些已经腐败的肢体上散发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。
已经断了气的还保持着死前狰狞地姿态，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只能看到枯燥开裂的嘴唇微微地蠕动着。
这等地狱景象那是这些小孩可以接受的？
剧烈地刺激下，胃中一阵翻江倒海，腹中的食物混合物尽数吐了出来，只差胆汁没有吐尽。
昊只是咽了咽口水，想保持镇静。但打颤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。
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。
“阿三阿五也变成这样了吗？”他不敢继续想下去，他无法想下去。只能拼命抓挠着头皮，逼迫自己不去往这个方向思考。
可恐惧与未知一点一点将他仅存的冷静吞没……
“会没事的！他们会没事的！昊，你别乱想，你别乱想……会没事的……会没事的……”他一遍一遍安慰自己，终于拖车走到了他的门前。
未等守卫把门锁打开，他直盯着拖车上的人看，祈祷不会找到阿三和阿五他俩。
“在干嘛！后退！”说着守卫的棍棒敲打着昊紧抓在栏杆的手背上，企图把他拉出来。
昊似乎没有感受到手背的剧疼。再三确认后，他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安然落地，跟着守卫走出去。
“他们没事……他们没事……那就好。”这样想着，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。哪怕只是这样一个事实，也足够让他心安下来。
从牢房能站着出来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，但或多或少脸上都有一些密密麻麻的红疹。
一个小女孩默默跟在他身后，拨弄着杂乱的头发，试图掩盖脸上点点斑斑的红疹。
就算这样，他们依旧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。
莫名其妙被抓到了这里，莫名其妙被关在见不到任何光的地牢，莫名其妙的被迫染上这样可怕的疾病，却无药可医。
昊走在前面，能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呜咽。
“一定很害怕吧，害怕自己变成那些小孩一样……”昊这样想着，没有回过头来 。
“这边清理完了，拖走吧。今天有得活干了，一天天的，和这些晦气东西打交道。”领头的守卫抱怨着。
几个勉强站的起来的，用铁链牵着走在前面。
被这样牵着，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，如同赤脚般踩在这些混合物，有种不可名状的渗人。
不出一会儿，他们便穿过了连接的通道。
由上至下看，整个地牢由八条通道和中心的圆盘形建筑构成。
“走上去！”一旁的守卫吼道，催促着这些个还有力气的小孩走到圆盘上面。
昊的脚刚刚踏上去，便感到刺骨的寒意。
“嘶……好冷。”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。
当他再次睁眼环顾四周时，八个方位都慢慢走上来零散的小孩。
“阿三阿五呢？！”他逐群逐个地找寻着他俩的身影。
“没有！没有！没有！没有！还是没有！在哪啊？你们在哪啊？”一个声音在胸腔中不停地捶打。
只是偶然的一眼，他瞥到了不远处堆放小孩“尸体”的小车。
这将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……
“阿三……阿……五……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脚尖凉到心口。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，枯裂开来的唇舌已经说不出任何一个字。
“这是为什么呢……？”昊问着自己。
仿佛是撕碎夜空的一道惊雷！
“阿三！！！阿五！！！”他发疯似的冲上前去，他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，他不想被孤单留下，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，他不想再被夺取了。
“这小孩发什么疯？拦住他！”突然有人喊到。
昊的速度终究快不过那些守卫。
他被一把扯住右臂，“给老子安分下来！”话语未落，铁棍撕碎着空气砸向他的腰间。
闷响一声，棒子结结实实地砸在昊的腰上。
他来不及喊出声，挣扎着企图挣脱束缚。
昊猛一使力，守卫来不及反应便滑倒在铁板上。但他清楚地感受到咔嚓一声。
昊顾不得脱臼的右臂，他只想再靠近一点，再靠近一点。“让我再看你们一眼，是昊哥不好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！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他还没有够到他们面前，就被后面的守卫压在地板上。
肩胛骨地猛烈撞击让他无法呼吸，大脑的缺血让他的意识迅速模糊。
漆黑朦胧的视野里，他只能看到他们被压在人堆里。失了神的瞳孔，长满了红疹的脸。
“阿三……阿五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……
“小郡主，下雪了，快回房歇息吧。”一旁的侍女担忧地提醒到。
“这是雪吗？呼……好漂亮啊……”有些冷冽的北风刮在她俏丽的小脸蛋上，两抹腮红更加凸显小郡主的秀气可爱。
“小郡主以前没有见过吗？今年应该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吧。”阿彩伸出手接住飘零的雪花。
“曾几何时，我们也是这样飘零着……”她感慨着，默默为小郡主披上了小棉袄。
“小六是在思念着谁吗？一直眺望着远方。”她淡淡地笑着问道。
“嗯，思念着一个很重要的人。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，回头看向了阿彩。
“我会有再见到那个人的一天吗？”她如此问着。
“如果是小六的愿望，上天一定会好好记住的。既然是小六思念的人，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，他把小六保护得很好啊，让小郡主能够回到这里……”
升腾的热气飘散着，大雪中，一切的声音都被吞没。无论是谁的低语，还是谁的嘶吼与呐喊，全部被淹没在这场雪中。
……
“如果这不是凛冬，还有什么可以形容呢？”
……
齿轮咬合着，将一个接一个的牢笼吊起。
“没被打死就是万幸了，命真硬啊……”路过的太监瞥了一眼像死狗一样趴在牢笼里的昊。
“阿三……”他还在低呢着，游荡在梦境与现实。
黑白交接的地方，他摸索着前进，不停地呼喊着。
“阿三？阿四？阿五？小六？你们在哪啊……”
“我什么都看不着了……你们别藏着了，好吗？”昊低声祈求着。
“昊哥，我们在这啊！就在这里！”他仿佛听见他们在呼唤着自己。
那是晕开的画卷般绚丽的花海，他们好好地奔跑在花丛里。有欢声，有笑语，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里……
“昊哥，过来呀！”他们催促着，带着笑。
“我……”可一伸手，就像烟云般消失在指尖，只留下冰冷的触感，侵袭全身。
……
“给他们喂药，喂完以后就一个接一个的沉下去。”韩筱毫无生气的声音回响着。
“是，大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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